
曾經,關恆整個人五體投地,緊緊趴在塵土飛揚的地面上,冒著隨時失去一切、甚至賠上性命的巨大風險,去偷拍中國西北部新疆地區那些高度敏感的設施。當這些驚心動魄的片段最終被上傳到互聯網之後,他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國當局拘押維吾爾族人和其他少數族裔的真實地點,揭開了鐵幕的一角。
回溯至 2021年,當時正值第一屆特朗普政府執政時期,美國官方正式作出了一個震撼的定性,宣佈中國在新疆所進行的一連串行動,構成了國際法定義下的「種族滅絕」。
幾個月之後,關恆歷盡艱辛逃離了中國,輾轉越過美國邊境尋求政治庇護。然而諷刺的是,這個當年令他成為揭露真相英雄的舉動,如今卻令他成為了第二屆特朗普政府的執法目標——今年 8 月,關恆因為被指控非法越境,而被美國當局正式拘留,身陷囹圄。
時間來到 12 月 15 號,一名代表美國國土安全部的律師提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方案,他表示關恆可能會被送上飛機飛往烏干達,要在當地申請庇護。但關恆的代表律師陳闖創對此表示極度擔憂,他估計烏干達極有可能會屈服於壓力,將關恆遣送回中國。陳律師補充指出,如果這樣做,將會公然違反國際法中至關重要的「不遣返原則」,該原則明文禁止國家將個人送回可能面臨迫害或嚴重虐待的國家。
據估計,在 2017年至 2019年期間,中國在新疆發起了一場大規模的安全鎮壓行動,期間有多達 100 萬名維吾爾族人和其他少數族裔被關押在所謂的「再教育」營。隨後,部分營地被關閉;其他的則被改建成工廠或者監獄。至於那些原本被關在裡面的人,命運各異:有些被釋放,有些被送去工廠進行強迫勞動,有些則被正式判刑入獄。那些成功逃到國外的維吾爾族人,從此與家鄉的親人徹底斷絕了音訊,生死未卜;許多人曾在加拿大等西方國家尋求庇護,當時這些國家的政府對他們充滿同情,甚至會為他們提供加快審批的定居程序。
然而時移勢易,隨著中國不斷向其他國家施壓要求交人,加上美國和歐洲對難民及移民的態度變得越來越敵視,那些曾經逃出生天的維吾爾族人正在失去昔日的保護傘。中國現在將新疆宣傳為一個「旅遊天堂」,並聲稱那裡是維吾爾族人應該回歸的安全之地。中國當局全盤否認該省曾經發生過任何侵犯人權的行為。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林劍更用強硬的措辭形容這些指控是「世紀謊言」。他聲稱:「新疆經濟增長,社會穩定,各民族和諧共處,人民生活越來越好。」
今年 2 月,泰國當局不顧聯合國的強烈抗議,將 40 名在曼谷被拘留了足足十年的維吾爾族人強行遣返回中國。土耳其因為與維吾爾族有著共同的突厥根源,長期以來一直是流亡維吾爾人的避風港。但根據專門監察此類事件的組織「人權觀察」指出,土耳其近期一直在取消部分維吾爾人的居留許可,將他們關押在遣返中心,並向他們施壓,要求他們簽署「自願遣返」的表格。自 2024年以來,土耳其法院不斷作出裁決,指「不遣返原則」並不適用於維吾爾人,理由是他們在中國「未必」會面臨虐待或酷刑的風險。
而就在上個月,德國在拒絕了一名維吾爾族婦女的庇護申請後,將她遣返回中國。雖然德國當局事後聲稱這是一個行政上的「錯誤」,而該名女子亦設法迅速離開中國前往土耳其,但華盛頓特區慈善機構「維吾爾人權項目」的格雷夫表示,這宗事件已經在流亡社群中引發了更廣泛的恐懼與不安。
與此同時,中國正容許部分維吾爾族人進出新疆,試圖以這種方式來加強其宣稱當地「一切正常」的說服力。近幾個月,官方媒體高調報導了維吾爾族歸國人員參加由國家贊助的旅行團,前往和田、喀什、烏魯木齊和吐魯番等地。在這些經過精心設計的畫面中,這些人往往揮舞著中國國旗,與寫著「感恩黨」的橫額合照,並聲稱他們對新疆在中國領導下的發展感到自豪。人權觀察的研究員烏魯約爾曾訪問過 23 名進出中國的維吾爾人,他指控說,參與這些旅行團的維吾爾人其實「知道一切都係假嘅」,但為了能夠見到久別的家人一面,他們唯有選擇合作,配合演出。
中國當局將這些潛在的遣返目標描繪成罪犯,指控他們非法越境破壞法律,並將他們標籤為可能襲擊中國的潛在恐怖分子。北京方面特別關注身在敘利亞的維吾爾人,因為這些人擁有實戰經驗,並且發出要向中國報復的威脅言論。敘利亞政府已經作出承諾,不會容許敘利亞領土被用作「破壞中國國家安全、主權和利益的活動」。11 月曾有傳聞指,在敘利亞外長正式訪問北京後,敘利亞計劃將 400 名維吾爾人遣返回中國,儘管敘利亞當局隨後否認了這一說法。
敘利亞目前的處境相當微妙。數以千計的維吾爾族戰士已被編入該國的新軍隊體系。據報,一名叫胡達貝爾迪,又名扎希德的維吾爾族指揮官,更被任命為准將。曾在 10 月訪問過敘利亞西北部的研究員阿尤普解釋說,當地最大的維吾爾族激進組織,前身為「東突厥斯坦伊斯蘭運動」,現在已經進行了品牌重塑。該組織現在聲稱自己是一個支持維吾爾語學校的社區組織。不過,阿尤普在當地亦遇到了一些更激進的維吾爾人,他們仍然渴望「盡快與中國開戰」。只要這種威脅一天仍然存在,中國在全球範圍內對維吾爾人的搜捕行動就將會繼續下去,永不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