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們身處現代史上最和平的時代之一。根據烏普薩拉衝突數據計畫（Uppsala Conflict Data Program），2005年武裝衝突死亡人數為二戰以來最低。然而，時局變遷。去年，奧斯陸和平研究所（Peace Research Institute Oslo）報告顯示，全球有61場「國家間衝突」，為1946年以來最多。如今再添以色列—伊朗衝突。為何戰爭如此頻繁？

比擁有偏頗、殘暴的警察更差的，是完全沒有警察。本世紀，世界經歷了這種轉變。1990年代是美國與聯合國（UN）這兩位全球警察的黃金期。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後，聯合國決議授權成員國將其驅逐。那十年，美國警察巡視全球，追求國際暴力的近乎壟斷。「國際社會」（即美國及其盟友）僅容忍可控範圍的內戰，如索馬利亞、盧旺達、南斯拉夫。

和平規範在1990年代末達到頂峰，條約禁用地雷並創建國際刑事法院（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但2003年美國入侵伊拉克重創兩位警察：聯合國，因美國未經其同意行動而受損；美國自身，因那場災難性戰爭引發國內對海外派兵的長期禁忌。隨著中國與俄羅斯重新崛起，「國際社會」瓦解。

2013年8月，敘利亞獨裁者阿薩德（Bashar al-Assad）在大馬士革郊區使用沙林毒氣殺害1400人，世界無序顯露無遺。奧巴馬（Barack Obama）曾警告化學攻擊為「紅線」，卻未採行動；美國警察已退休。六個月後，普京（Vladimir Putin）入侵烏克蘭。

各國成為無法無天者，屠殺平民卻幾無代價。若「國際社會」如1990年懲罰伊拉克般，懲處阿薩德、普京、美國的「全球反恐戰爭」、葉門戰爭的本·薩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中非的「普京」，盧旺達的卡加梅（Paul Kagame），或摧毀加沙的以色列，情況會如何？聯合國安理會對印度—巴基斯坦、烏克蘭、加沙戰爭幾乎袖手旁觀。歐盟安全研究所（EU Institute for Security Studies）主任埃弗茨（Steven Everts）說：「暴力不能解決政治衝突的規範已褪色，且具傳染性。」

美國不再假裝尊重規範。其未經國會或聯合國同意轟炸伊朗，或違美國憲法與國際法。特朗普（Donald Trump）容忍所有國際侵略者，唯獨伊朗除外。他唯一派「地面部隊」的衝突區是洛杉磯。

特朗普還削減了本已失能的全球警察經費。他裁減國家安全委員會、國務院與情報機構人數，將22歲的競選員工置於國土安全部並負責反恐部門。華盛頓龐大安全體系被房地產開發商威特科夫（Steve Witkoff）取代，此人因在紐約熟食店為特朗普買三明治而受青睞。威特科夫無法同時在烏克蘭、加沙、伊朗達成和平。以色列計畫與伊朗開戰；美國僅隨後夢遊。

在這無人管束的無序世界，新武器使戰爭更廉價簡單。2018年，全球無人機殺戮僅略超1000起。如今，烏克蘭戰爭約70%死亡由無人機造成。

貧困的烏克蘭自稱「無人機戰世界領袖」，有一定道理，今年計劃生產450萬架無人機。連葉門胡塞叛軍都能以無人機攻擊船隻，推高全球通脹。卡內基梅隆策略與技術研究所研究員寫道，緬甸工程師「可從洞穴用3D列印、中國商用無人機零件及線上聊天室知識為叛軍製造無人機」。

無人機每月進步，改變地緣政治考量。中國，全球商用無人機主導者，可用軍用無人機配合海軍封鎖征服台灣，無需血腥海上入侵。幾乎無法阻擋的AI控制無人機群也可能落入恐怖分子手中。

如何應對？埃弗茨表示，無全球警察，可任命區域警察，如歐洲鄰里守望。即便如此，一切仍脆弱。無序是國際事務的歷史常態。短暫的幸福偏差後，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