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學者紐斯塔特曾寫道,總統的權力「是說服的權力」。最近,特朗普總統試圖說服美國人,他們對烏克蘭的支持是一場巨大的浪費。這種論點扭曲了現實,也可能在未來多年扭曲美國的政策。因此,值得盤點一下美國通過阻止烏克蘭被暴力摧毀所獲得的收益,並記住美國的戰略帳本不僅僅是金錢的計算。
在最近對國會的演講中,特朗普錯誤地宣稱美國在「這場毫無意義的戰爭」上花費了3500億美元。他無數次表示,美國的揮霍只是助長了一場毫無意義的戰鬥。現在他要求美國得到美元對美元的回報,甚至更多,言下之意是美國尚未從這項投資中獲得任何收益。這種說法既危險又錯誤。
成本確實存在:自戰爭開始以來,國會已批准約1750億美元的援助和與烏克蘭相關的支出。對莫斯科的制裁限制了美國企業的機會,儘管歐洲商業受到的影響更大。軍事援助也伴隨著取捨:短期內,一枚送往烏克蘭的導彈或炮彈無法用於其他地方。但特朗普採用的「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的計算方式忽略了巨大的抵消收益。
首先是軍事收益。美國並非簡單地向烏克蘭傾倒成堆現金。其援助中相當一部分來自總統調撥權限,即將美國武器送往烏克蘭,然後用國會撥款替換這些武器。在這個意義上,「援烏」為美國軍方購買了更新、更好的裝備。
其次是國防工業收益。誠然,美國的國防工業基礎一片混亂。但通過刺激對關鍵武器的需求,如155毫米炮彈,援烏行動迫使五角大樓增加生產。這為美國經濟注入了資金,超過1200億美元的烏克蘭援助直接流向了在30多個州運營的美國公司。這也給華盛頓一個機會修補工業弱點,否則這些弱點可能在美國自身不得不參戰時暴露。
第三是俄羅斯的損失。烏克蘭戰爭是歷史上最成功的代理戰之一。通過提供資金、彈藥和情報,美國幫助烏克蘭可能殺死了20萬俄軍士兵。莫斯科失去了數千輛坦克和多年的軍事現代化成果。這是五角大樓在與大國衝突中可能希望對俄羅斯造成的破壞,而這僅用了美國一年軍事預算的一小部分實現,且無一美國軍人在戰鬥中喪生。
對烏克蘭來說,這場戰爭的代價令人震驚。但對美國而言,這樣的戰略交易無與倫比。第四是地緣政治收益。直到最近,北約因這場戰爭而得到加強,聯盟在2021年從阿富汗令人沮喪的撤退後重新找回了目標和凝聚力。與此同時,俄羅斯在經濟和軍事上被削弱,從中亞到敘利亞的影響力喪失,被迫日益依賴中國、伊朗甚至朝鮮。普京原本相信速勝能恢復俄羅斯的戰略威風,但一場殘酷的拉鋸戰反而耗盡了其全球實力。
最後是道德收益。當特朗普聲稱烏克蘭發起這場戰爭時,他展現了自己奇怪的道德觀。烏克蘭的唯一「罪行」是希望與西方共同塑造其民主命運。自2004-05年橙色革命以來的二十年裡,它朝著這個方向前進,而普京則越來越咄咄逼人,試圖讓這個主權國家屈服。
如今,烏克蘭是一個有缺陷但正派的社會,努力在一個視強姦、謀殺和征服為日常治國工具的新法西斯政權下生存。作為民主超級大國,美國難道不應在這場鬥爭中表明立場嗎?另一種計算援烏收益的方式是設想美國若袖手旁觀的成本。在這種情況下,華盛頓短期內會省下資金。
但烏克蘭將淪陷,讓莫斯科在歐洲製造普遍的不安全感。俄羅斯和中國在簽署無限制戰略夥伴關係後,將掌握全球主動權。美國在阿富汗失利後已搖搖欲墜,若另一個友好政府倒台,將顯得無能。在那個替代世界中,安全的成本將遠高於今日。
特朗普似乎完全不明白這些。他不斷誇大美國援助的成本,忽視無法輕易用美元量化的收益。對商人來說,這是合理的思維方式。但對美國總統來說,這是糟糕的,其後果可能遠超烏克蘭。
當美國認為某個重大國際努力(通常是戰爭)是浪費時間和精力時,通常會暫時決心不再重蹈覆轍。特朗普正在告訴美國人,他們對一個處於危險前沿國家的支持毫無成果,而此時穩定安全的世界的挑戰正日益嚴峻。如果他贏得這場爭論,不僅會危害烏克蘭並扭曲美國在這場危機中的角色,還會讓美國在下一次危機中傾向於被動。
布蘭茲還是美國企業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危險地帶:即將與中國發生的衝突》的合著者,以及國會授權的美中經濟與安全審查委員會成員。他是宏觀諮詢夥伴的高級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