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的脈衝噴射引擎以雷鳴般的聲響啟動，讓車庫裡的每個人都向後退了一步。這枚導彈被命名為「特雷姆比塔」(Trembita)，源於烏克蘭的阿爾卑斯長號，這個名字不難理解。「我們可能無法命中目標，」負責這支臨時工程師團隊的謝爾希·比留科夫 (Serhiy Biryukov) 說，「但我們會讓這東西以超低空飛過俄羅斯的戰壕，嚇得他們屁滾尿流。」

「特雷姆比塔」(Trembita) 的引擎是一種現代化的脈衝噴射引擎，成本僅約200美元，該技術最早在1944年的德國V-1飛彈中被使用。這根引擎管設計簡陋，而其下方懸掛著一個更為時尚的灰色長方形外殼，內部隱藏著導彈的導引系統和彈頭。基礎版的「特雷姆比塔」(Trembita) 以時速400公里飛行，射程達200公里。目前正在開發更大、更強的型號，目標是能夠抵達莫斯科。經過最終的現場測試後，將開始批量生產。從構想到現場測試，這支熱情的團隊僅用了短短一年半的時間，而通常這樣的過程需要數年才能完成。

烏克蘭對大量外國軍事援助的依賴期限尚未明朗，因此「特雷姆比塔」(Trembita) 成為該國多項導彈計劃之一，希望藉此振興本土工業。在蘇聯時期，烏克蘭曾是太空與火箭創新的世界領導者，位於第聶伯的南方機器製造廠 (Pivdenmash) 製造了四代戰略導彈。但這一輝煌傳統在1994年因《布達佩斯備忘錄》 (Budapest Memorandum) 而中止，烏克蘭在該協議中交出了核武長程彈道導彈，換來的是事後證明毫無保障作用的安全承諾。後來復興這一產業的努力又因腐敗、政府資金短缺、俄羅斯滲透及缺乏政治意願而受挫。

如今，烏克蘭正試圖在戰爭中追趕進度。除了有限數量的美國陸軍戰術導彈系統 (ATACMS)（官方射程300公里）以及英法聯合製造的暴風之影 (Storm Shadow/Scalps)（射程250公里以上），該國大多數打擊目標都集中在前線附近。這使俄軍能夠在距離前線30公里的相對安全區域內行動，同時用俄羅斯火箭工業生產的導彈轟炸整個烏克蘭——其火箭工業僅次於美國，甚至可能優於中國。長程無人機曾幫助烏克蘭扳回一城，但如今十架無人機中有九架會被擊落。2023年11月，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宣布轉向生產更難攔截的導彈，並設定在2025年底前生產3,000枚的目標。

目前已有約六款新型導彈及混合型導彈無人機準備試飛，另有十餘個小型項目正在進行。最知名的計劃包括從擊沉俄羅斯旗艦「莫斯科號」(Moskva) 的反艦武器改裝而來的「海王星」(Neptune) 長程巡航導彈，以及第聶伯的南方機器製造廠 (Pivdenmash) 正在開發的「雷霆-2」(Hrim-2，也稱為Sapsan) 戰術彈道導彈。這些導彈由國家支持，成本相對高昂，進展也較為緩慢。業界內部人士表示，他們更看好新創公司。烏克蘭副總理費多羅夫 (Mykhailo Fedorov) 正在努力減少准入障礙。他大膽預測：「2025年將是烏克蘭巡航導彈的元年。」

烏克蘭導彈計劃的細節被嚴密保護，這是有原因的。俄羅斯不斷追蹤其生產設施，已造成數百名工人傷亡。2023年12月，多枚巡航導彈擊中了基輔的「海王星」(Neptune) 導彈生產設施，幾小時後救護車仍停在大樓外。2024年11月，俄羅斯以「新型」奧列什尼克 (Oreshnik) 洲際導彈襲擊了位於第聶伯的南方機器製造廠 (Pivdenmash)。這次黎明襲擊空廠具有象徵意義，因為該工廠曾是部分核心技術的發源地。但這並非俄羅斯最致命的一擊，2023年對該工廠的攻擊造成了更大的破壞，導致多人死傷。

戰時導彈生產的任務將火箭科學推向新高度：地下化。一些組裝已轉移至防護掩體中，而零部件的生產則分散在數百個隱蔽且不起眼的地點，例如「特雷姆比塔」(Trembita) 所在的車庫。「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完成導彈計劃，」烏克蘭前國家安全顧問、具有62年導彈行業經驗的霍布林 (Volodymyr Horbulin) 說，他正為多個項目提供建議。他拒絕透露烏克蘭的具體目標，表示這是為了尊重那些冒著生命危險完成這些計劃的人。但他駁斥了近期一些烏克蘭人對於核武重啟的「荒誕且無知的幻想」。

資金是另一個艱巨的問題。政府支持任何成功試飛的導彈生產，為私人製造商提供與無人機生產商相同的最高25%利率，但開發者經常需要冒著投入大量自有資金的風險來啟動項目。而要將項目擴展至工業化生產更是難上加難——需要籌集資本、從國外採購敏感設備並提供安全保障。在這方面，烏克蘭仍落後於俄羅斯的國有軍事工業體系。一位國防業內人士說，「烏克蘭不缺創意，但實施的阻礙總在細節中。」

該人士認為，與西方盟友建立新的合作夥伴關係是擴展規模的最佳途徑。並非每個國家都願意分享技術、設備和風險，但一些國家如丹麥和英國正在積極參與。費多羅夫 (Mykhailo Fedorov) 表示，烏克蘭對合作持開放態度。對於西方來說，潛力顯而易見。一款飛行特性幾乎相同的巡航導彈，在烏克蘭的生產成本可比西歐便宜12倍。例如，「特雷姆比塔」(Trembita) 導彈的誘餌版起價僅3,000美元，完整配備20-30公斤彈頭的版本僅需15,000美元——在導彈行業中堪稱便宜。比留科夫 (Serhiy Biryukov) 說「我們是流浪漢導彈」，並補充道，低成本可能成為烏克蘭旨在耗盡敵方防空系統行動中的關鍵因素。「許多流浪漢可以造成很多麻煩。」

但烏克蘭仍需要時間，而剩餘的時間已經不多。一位高級安全官員表示，該國至少需要一年的時間才能生產出數量、射程和性能足以嚴重威脅俄羅斯的導彈。在此之前，情況可能發生很大變化。如果特朗普削減對烏克蘭的美國援助（而且其他西方盟友可能跟進），這可能會扼殺本已有限的西方導彈供應。俄羅斯也可能利用停火談判來要求限制烏克蘭的導彈生產。面對的壓力不小，但「特雷姆比塔」(Trembita) 團隊並未因此氣餒。「如果有停火，那只是政府之間的事，」比留科夫 (Serhiy Biryukov) 說，「我們是游擊隊，我們的導彈將繼續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