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華德·盧特尼克（Howard Lutnick）是美國商務部部長的提名人，在中國並不廣為人知，然而，他可能會在未來塑造美國的貿易政策。自特朗普宣布這一提名後，中國的投資者和政策觀察人士便急於搜集相關資訊。他們最關心的是，盧特尼克是否會推動特朗普提議的對所有中國進口商品徵收60%的關稅。這種擔憂尤為迫切，因為當選總統特朗普已在11月25日的首次表態中宣布，將在其上任第一天對中國商品徵收額外10%的關稅，而這一數字可能還會上升。

相比之下，其他提名人則更為人熟知。例如，魯比奧（Marco Rubio）作為國務卿提名人，他曾試圖推動中國企業從美國股市退市，並因參與制定對中國官員的制裁而遭到報復。特朗普選定的國家安全顧問沃爾茲（Mike Waltz）則曾抵制北京冬奧會。而新的貿易代表格里爾（Jamieson Greer）是特朗普首輪對華貿易戰的主要設計者之一。

面對這些鷹派立場，中國官員一直保持低調。然而，中國的貿易談判策略正逐漸浮出水面。在11月16日與美國總統拜登會晤時，中國領導人習近平提出了“紅線”，其中要點包括：共產黨的統治以及中國對台灣的主權要求不應成為談判的籌碼。隨後在12月1日，中國取消了對鋁和銅的出口退稅，對電池和光伏產品的退稅則從13%下調至9%。

這一轉變十分顯著。在過去一年中，中國一直否認其以非市場價格出口電池和光伏產品的指控，而此次退稅調整則是中國首次採取行動以減弱相關指責。研究機構Exante Data的拉斯穆森（Martin Lynge Rasmussen）認為，這一舉措是中國的“先發制人”，而中國券商國信證券的分析師則將其稱為“預防性打擊”。

同時，中國官員也希望加強與世界其他地區的貿易往來。中國商務部於11月19日表示，將提高出口信用和保險支持，並為中國企業提供物流服務。此外，商務部還計劃擴大可獲得短期商務簽證的國家範圍，並承諾幫助企業應對“外貿不合理限制”。本月，中國將取消對一些最貧窮國家進口商品的關稅。

特朗普可能會將目標對準那些協助中國企業在第三國組裝商品或重新路徑出口的公司。例如，一些太陽能公司已在印尼和老撾設立工廠，以規避美國對經墨西哥和越南出口商品徵收的關稅。為了幫助小企業通過電子商務平台出口商品，中國地方政府設立了服務中心，而上海則正在建立“絲綢之路電子商務試驗區”以促進與中亞的貿易。

這些關稅規避措施表明，美國現有的措施並未阻止中國擴大出口。自2018年特朗普對華貿易戰開啟以來，中國的貿易順差已經翻倍至8200億美元（佔GDP的6%）。其中，對美國的貿易順差仍維持在3400億美元，與2018年水平相當。

根據研究機構牛津經濟（Oxford Economics）的估算，如果特朗普同意達成一項僅涉及有限增長的關稅協議，相關措施可能在2027年至2029年間每年將中國GDP增長率削減0.4個百分點。北京的智庫CF40認為，“溫和”的10%-20%關稅將使中國出口增長率從預計的2.2%下降至1.5%，而特朗普承諾的60%關稅上調可能使出口縮減6.5%，對經濟影響嚴重。

中國是否會選擇對等報復？在貿易戰的初期階段，中國官員曾以相似的關稅懲罰美國進口商品，但該策略因美國對中國需求的依賴程度低於中國對美國需求的依賴而效果有限。一些觀察人士預測，中國可能會讓人民幣對美元貶值。雖然這將使中國商品更具價格競爭力，但人民幣的大幅下跌可能引發資本外流的風險。

相反，中國的貿易專家希望政府將重心放在國內政策上，以應對美國的壓力。知名經濟學家連平建議，應通過提高工資和消費需求來增強自身經濟韌性。他表示，“只有當身體強壯健康時，才能承受外界的打擊。”這或許正是中國計劃的一部分。政府已承諾推出刺激措施以改善當前中國經濟的低迷情緒。上海的銀行家甚至打趣道，他們希望特朗普勝選，因為這意味著更多的政府支出。

貿易擔憂並不僅限於關稅。中美之間的技術戰仍在持續，這場戰爭由特朗普發起，在拜登的推動下進一步升級，且毫無結束跡象。拜登曾試圖切斷中國獲得高級技術的途徑。數百家中國企業已被列入美國商務部的實體清單，限制其與美國的業務往來。今年10月，美國財政部頒布了一項全面的投資控制政策，將阻止大多數美國資本進入中國的人工智能、半導體和量子計算領域。據悉，拜登政府正在起草更明確的人工智能芯片出口限制規定，而特朗普可能進一步加以收緊。

中國企業可能還會面臨美國外國資產控制辦公室（OFAC）的制裁。與商務部的實體清單不同，OFAC制裁限制使用美元的能力。若一中國銀行被OFAC制裁，將導致其與其他銀行的美元交易被凍結，可能進一步引發該銀行的崩潰。雖然這些措施目前使用頻率較低，但魯比奧和沃爾茲的提名表明，這類措施可能變得更加普遍。

中國的應對能力有限。儘管中國已向半導體行業投入數百億美元以實現自給自足，但進展仍然有限，尤其是在高端芯片製造機器方面。中國目前生產的高性能芯片不足15%。此外，中國仍依賴基於美元的金融系統。近兩年來，人民幣交易有所增加，但大多數交易仍使用受美國影響的SWIFT系統。

如果美國採取激進行動或觸及中國的紅線，習近平可能會做出反擊。例如，中國在12月1日實施了新的雙用途出口管制規則，列出具有軍事用途的商品，並對其出口加以限制。隨著時間推移，中國可能禁止出口高科技設備所需的關鍵礦物，如鎵和鍺。中國監管機構也可能識別出其他不會影響國內工業的出口限制項目，例如一些僅由中國供應的抗體前體，這些產品可能成為潛在的報復目標。

中國監管部門一直試圖凸顯其報復能力。上個月，中國利用《反外國制裁法》切斷了美國最大無人機製造商Skydio的中國電池供應，理由是該公司向台灣出售產品。該法還可用於阻止數十家依賴中國製造組件的美國公司獲得關鍵部件。此外，美國在華企業也可能成為攻擊目標。今年10月，一個行業協會呼籲調查美國科技公司英特爾，指控其芯片存在安全漏洞。

中國商務部最近利用“不可靠實體清單”調查了美國PVH公司，因其遵守美國《維吾爾強迫勞動預防法》，該法要求企業停止使用來自新疆的棉花。該法案由魯比奧提出，他如果成為國務卿，未來中美衝突可能進一步升級，甚至完全無視中國的紅線。習近平願意與特朗普就貿易問題進行談判，但任何相關的行動都有可能迅速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