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內陸陝西省的一個工廠裡，展示了這個國家領先世界的太陽能產業。機器人穿梭其間，運送著多晶矽的方形切片，這種晶體物質通常由石英製成。這些每片180毫米寬、厚度如髮絲的切片被稱為晶圓。它們被浸泡在化學藥劑中，經過激光處理並刻上銀紋。所有這些過程將它們轉化為太陽能電池，這些電池將陽光轉化為電力。然後將幾十個這樣的電池組合成一個太陽能模組。這家工廠由隆基綠能科技公司擁有，每天可以生產約1600萬個電池。

中國的太陽能產業在全球供應鏈的每個環節都占據主導地位，從多晶矽到最終產品。根據諮詢公司Wood Mackenzie的數據，去年中國的模組生產能力達到約1000GW，幾乎是世界其他地區總和的五倍。此外，自2021年以來，中國的產能增加了三倍，儘管美國和其他國家努力提高國內生產能力，中國仍超越了世界其他地區。中國現在能夠生產的太陽能模組數量是全球每年安裝量的兩倍多。

這種供應的巨大擴張有助於降低消費者的清潔能源成本，抵消了開發太陽能電站所需資本成本的上升。在疫情期間，由於多晶矽供應短缺，太陽能模組的價格飆升。然而，根據數據提供商pvInsights的數據，自那以來，全球價格已降至每瓦不到10美分的歷史最低點。

然而，中國產能的快速增長超過了全球需求，這也擠壓了行業的大部分利潤。多晶矽、晶圓、電池和最終模組現在的售價都低於平均生產成本。價格崩潰導致中國太陽能出口收入去年下降了5.6％，即使出口量激增。隆基的股價自2023年初以來下跌了約60%。該公司在三月份表示，將解僱5％的員工，理由是“越來越複雜和競爭激烈的環境”。包括天合光能、晶澳太陽能和晶科電力在內的其他中國太陽能巨頭的股價也遭受重創。

較小的公司受到了更嚴重的打擊。Wood Mackenzie的Yana Hryshko解釋說，大公司通常業務多元化，有助於它們應對太陽能價格的崩潰。其他公司則沒有這麼幸運。較小的太陽能電池製造商Lingda最近取消了建造價值13億美元工廠的計劃。一家中國太陽能公司的高管估計，供應鏈中的至少一半企業將倒閉。

然而，到目前為止，中國的產能過剩問題尚無結束跡象。儘管價格下跌帶來了財務壓力，但行業中的大型公司繼續升級技術和擴大產能，努力使邊際成本低於競爭對手。Wood Mackenzie預測，中國的太陽能產業將在2026年將產能擴大到近1700吉瓦。

政府對該行業的支持加劇了供應過剩問題。幾十年來，中國市級和省級政府的領導人一直致力於建立當地的太陽能產業，這些產業可以僱用當地居民並繳納稅款。威奇塔州立大學的Usha Haley指出，支持形式多種多樣，包括免費土地、免費電力、無息貸款和獲得尖端技術。她估計這些支持平均佔到一家太陽能公司成本的約35％，但在某些情況下可能高達65％。

Haley指出，這樣的支持似乎越來越慷慨。一些地方政府正在資助和建設太陽能工廠，然後將其租賃或出售。許多地方政府可能會誘惑去阻止當地太陽能企業倒閉。特別是在中國房地產市場低迷的情況下，地方政府依賴向開發商出售土地來創收，其財務狀況受到影響。鄭州的一位行業內部人士指出，那裡的官員越來越願意幫助遇到困難的太陽能公司。

這種支持可能會枯竭。中國的許多省份現在都在努力償還其迅速膨脹的債務。太陽能公司還必須與其他行業的公司競爭政府的慷慨援助，隨著中國經濟放緩，這些行業也在應對產能過剩的問題。根據諮詢公司Rhodium的分析，去年超過五分之一的中國工業企業處於虧損狀態。試圖將中國的產能過剩問題出口到國外正遇到阻力。上個月，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宣稱“世界無法吸收中國的過剩產能”。6月12日，歐盟宣布對中國的電動車徵收26％至48％的臨時關稅。

中國低價的太陽能模組可能會受到類似待遇。自2012年以來，美國對中國太陽能製造商徵收反傾銷稅。儘管歐盟在2018年放棄了類似措施，但有人擔心歐洲大陸對中國太陽能公司的依賴。4月，歐盟同意擴大對受到中國進口衝擊的本地太陽能製造商的補貼和其他支持。

儘管中國領導人對國內產能過剩問題的說法提出異議，但有跡象表明他們已經意識到這一點。在上個月與企業高管和經濟學家的會議上，中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警告不要將資源集中於電動車、電池和太陽能模組上，並指出投資必須“有其自身的價值”。

所有這些都表明，中國的太陽能產業即將進入一個整合期。研究機構BloombergNEF的Jenny Chase曾多次見證這一過程。“先是微薄的利潤，然後是長期的可怕利潤率，接著是破產和退出。我們稱之為太陽能過山車。”隨著模組價格的下降，最終需求可能會趕上供應，鼓勵開發商安裝更多太陽能。然而，在此期間，中國的太陽能產業應該準備好迎接顛簸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