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普通中國人來說，這是一個令人焦慮和困惑的時代。曾經勢不可擋的經濟正在放緩。消費者信心疲軟。許多中國人，尤其是擁有房產的人，他們的積蓄正在貶值。年輕人必須夜以繼日地學習才能考上好學校，但畢業後卻很難找到工作。無論你去中國哪一個角落，你都會一遍又一遍地聽到同樣的抱怨——生活壓力太大。

然而，當中國總理李強在人大上發表工作報告時，他的語氣卻冷淡而充滿辯解。他沒有向他的同胞們保證，共產黨感受到了他們的痛苦。他沒有向數百萬已經為公寓付款但負債的房地產公司尚未交付的購房者做出任何承諾。相反，他誇耀政府去年讓買房變得更容易，並且“確保了房屋項目的交付”。

他沒有安慰那些在經歷了三年疫情封鎖後仍在苦苦掙扎的企業。相反，李強在人民大會堂，在國家最高領導人習近平冷漠注視下，讚揚當局實現了中國“清零”政策從嚴格規定到“平穩過渡”。在李強屈指可數地承認國家情緒不佳的情況下，他只是解釋了規劃者如何利用民意來制定中國需要的政策。用他干巴巴的官話來說，政府在追求今年的經濟目標時，應該“在解決人民最關心緊迫的困難和問題過程中，培育新的增長動力”。

儘管中國是一個一黨制國家，毫不留情地壓制異議，但李強的麻木不仁令人驚訝。中國的統治者如果必須的話，會使用武力來維持權力。但他們更願意與他們認為的主流民意和大多數利益保持一致，因為這更容易控制一個龐大的國家。

中國共產黨投入了大量資源來塑造和監控輿論，並聲稱也以此為指導。正因如此，現代總理們享有一定自由，可以充當最高領導層的“人民面孔”。李強的兩位前任總理李克強和溫家寶都以斥責虐待弱勢群體的官員或雇主而聞名。他們會去災區視察，並在政府政策出現失誤時偶爾表示遺憾。

就在一年前，李克強在退休卸任總理之前向人大所做的最後一次工作報告中承認，許多企業和個體經營者在疫情期間經歷了“嚴峻的困境”，並贊揚“億萬人民”為幫助政府戰勝病毒做出了巨大犧牲。而十年前，在2014年，他的工作報告則明顯帶有一些民粹主義色彩。

他談到了減少政府宴會、公車和出國差旅的支出，並將節約下來的資金用於“改善人民生活”。他還列舉了許多讓中國公眾感到不滿的問題。這些問題包括“住房、食品和藥品安全、醫療服務、養老服務、教育、收入分配、征地拆遷和治安”等。再往前十年，看看溫家寶在2004年的工作報告，他承諾解決非法拘留和警察“非法使用強制手段”等問題。

需要澄清的是，之前總理們的同情心在實踐中往往沒有太大作用。同樣的承諾在舊的工作報告中反復出現。2004年，溫家寶曾承諾“基本解決”建筑公司拖欠民工工資問題，並在三年內實現這一目標。但直到今天，同樣的問題仍然存在。

儘管如此，公眾仍然因之前總理們的坦率而對他們懷有美好的回憶，尤其是在每年人大閉幕后的記者招待會上。去年10月，李克強因心臟病去世時，中國掀起了一股哀悼熱潮。哀悼者稱贊他出身貧寒，關心人民大眾。警方察覺到這是對習近平專橫方式的委婉批評，於是清走了許多作為前總理紀念碑的鮮花和蠟燭，審查人員也刪除了網上悼詞。

那些幸存下來的紀念活動常常會讓人想起特定的人大會議記者招待會。一些人回憶起2020年李克強會見記者時，他讓許多城市居民吃驚的是，他提醒他們中國仍有約6億人每月生活費僅有1000元人民幣。其他人則記得2017年的人大會議，他呼籲終止“政府權力任性使用”。

從中國現任總理李強身上，看不到任何跡象表明他會利用自己的人大記者招待會來譴責濫用權力。自從他上任以來，他一直是謹慎和對習近平表示尊敬的典範。無論如何，這個問題短期內不會得到解決，因為總理的人大記者招待會今年已經被取消，沒有任何解釋，而且還會取消幾年。

中國正處於困境之中。許多人缺乏消費或投資的信心，也不太明白出了什麼問題。高級官員無法承認這一點，因為權力過於集中在一個人手中。當李強在其工作報告中宣稱“2023年的成績，我們要歸功於掌舵領航的習近平總書記”時，中國網民的網上反應非常激烈。

事實上，許多普通中國人擔心國家這艘船正在失去方向，漂泊不定。但如果不承認習近平這位偉大的掌舵者，這一點是不能承認的。在2024年的中國，這根本不被允許。